声吆喝,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顿时凑到了老人身边:“三舅爷爷,这档口寻人砍柴做啥呢?是要生火做饭呐?”
狠狠一巴掌拍在了那半大小子的头顶,大杨村中主事的老人大声喝道:“都啥时候了?就知道个吃!人家八路豁出命去护着咱们,咱们可也不能吃干抹净了扭头就走!打仗帮不上忙,出把子力气,咱不能落在人后!老二家的,聚拢起来的男丁你领着去砍柴、搬运,你家媳妇也是个利落能干的,叫他管束上村子里的老小妇孺,脚下不停地过了何家大集,到何家大集那头的寨门外边,听八路军调派吆喝!”
伴随着站在何家大集寨门口的各村主事人物越来越多,逐渐聚拢到了何家大集中的难民中,越来越多的壮棒汉子被吆喝着集中到了一起,在何家大集另一端的寨门口喝过了一碗稀薄的杂粮汤之后,攥着各式各样能砍柴的家伙什冲进了临近何家大集的山林中。
天寒地冻,不少枯死的树木都已经冻得快要断裂开来。蜂拥而至的壮棒汉子们往往只是挥动了斧头劈砍几下,那些枯死的树木便轰然倒下。每当一棵枯树倒下之后,早已经候在一旁、做惯了山间活计的半大小子们立马一拥而上,用手中的柴刀飞快地砍掉了枯树上横生的枝杈,再将砍好的柴火捆扎起来,拖拽着送到了大路旁堆积起来。
虽说运输柴火的大车并没几架,可借助着这厚厚的大雪覆盖了大地的便利,藤匠村里的那些编制藤器的工匠用树林间寻找到的干枯藤条和胳膊粗的树枝编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
雪爬犁。也都不肖花费多大的气力,两个壮棒汉子就能拖着满载柴火的雪爬犁跑得飞快!
而在那些同样穿过了何家大集的妇孺之中,一些木箱或是木板之类的物件,也全都被卸到了道路旁,再用腾空的大车或是推车送去了正在挖掘战壕的位置。负责接引逃难乡亲的涂家村中村民站在风雪之中的道路旁,一个个扯着嗓门喊得声嘶力竭:“都跟着指出来的道路方向走!隔开二里地就有人站在道边指路,分到手的粮食先甭着急吃,隔开二十里就有支起来的汤锅,搁了盐的杂粮野菜汤,见人就有一碗呐!”
“都相互帮衬着点儿!老人孩子裹在人堆里走,身子骨弱的轮换着坐上大车!都撑着走到这儿了,再多加些小心,可别再出啥娄子啊!”
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雪水,站在路边一字排开的大灶旁、照应着往来逃难乡亲的栗子群,看了看大路上逐渐变得泾渭分明的两股人流,很有些担忧地长长地喷了口粗气,扭头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李家顺哑着嗓门说道:“这回这场面,可算是耍弄大发了!小两万人在这大雪天里来来去去的……差不多能有两个师的人马了啊!都不说旁的,一人喝口水,那都能喝干了一条河!司令员,咱们大部队背来的这点粮食,怕是今天下半晌就能耗光了啊?剩下逃难来了何家大集的乡亲可咋办?”
李家顺扭头看了看沿着路边一字排开的几十口大锅,也是眉头紧锁,无奈地叹了口气:“大部队在涂家村存着的那点家底子一点儿不剩,全都搬运来了。连涂家村里的乡亲们,也都把自家的口粮匀了出来,各样能吃的干野菜和盐,也全都在运到这儿了!实在不成的话……”
眼瞅着李家顺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何家大集,栗子群咬了咬牙,狠狠地低声叫道:“司令员,这事儿你别管,交给我来操持吧!明明家里都有存粮,可就是能咬牙瞧着乡亲饿死……这样的买卖人家,怎么说也得算是奸商了!收拾了他们,咱不亏心!”
李家顺横了脸上带着一丝狠戾之气的栗子群一眼,低声喝道:“咱们来冀南地面上的时候,上级领导可是明确地交代过的,一定要团结各方面的抗日力量,争取更多的人加入到抗日斗争中来!有些简单粗暴的法子,咱们不能用!”
“可眼前这些乡亲,就不是咱们应该团结的抗日力量?眼瞅着他们饿死、冻死……司令员,咱们要团结的,可是大多数的抗日力量啊!眼前这些乡亲们,难道就不是大多数?”
“……道理我不比你懂?可是……老栗子,你跟我这就再进何家大集,咱们再去寻何家大集里那些商户做做工作,争取……”
话音未落,何家大集寨门方向往来的人流却是骤然一乱,几辆大车飞快地从两股人流让出的道路中飞奔而来,几乎是眨眼的工夫便冲到了李家顺与栗子群面前。
从打头的大车上猛地跳了下来,接连在雪地上打了好几个趔趄的何财主几乎都没等站稳身子,已经急匆匆地朝着李家顺与栗子群叫道:“李司令、栗队长,我何家的粮仓里,不拘种类的、拢共也就剩下两三千斤粮食了!我待会儿再多跑两趟,全都给送到这儿来……”
不等何财主把话说完,李家顺已经朝前跨了一大步,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何财主的巴掌:“何老爷……老何,你这可是给乡亲们帮了大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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