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在陆府当差,六少爷是我的主子,我身陷囹圄,是他救了我的性命。”
连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啊???”他默了默,想到程岁杪用的是“从前”二字,立刻问他:“那你现在可恢复自由身了吗?”
程岁杪摇头:“我的籍契还在六少爷那儿。”
连只眉头紧皱。
程岁杪看透了他在想什么。
连只必然是想到了自己。
他虽不如应墨那般有本事深受隋雾器重,但连只能在隋雾面前留名,也是有头衔的。
虽说隋雾眼下是愿意把什么事都交给应墨去做,但有朝一日连只有了成长的机会,有了军功,与今日必然大不相同。
程岁杪想,自己的仆从身份在连只看来,或许是十分不入流的。
“你可以跟我们小将军说一说,我看他对你很好,若是他愿意帮忙,帮你要回籍契脱了贱籍也未尝不可。”
程岁杪轻轻摇头,“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他对连只笑了笑:“六少爷救了我的命,帮过我许多,我得知恩图报才行。”
“是这样啊……”
连只看起来明白了程岁杪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为他感到惋惜。
“你看起来不像随从,倒像位知书识礼的公子,真是可惜……”
程岁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若连只看到的是去年还未遇到陆岌的他,是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他现在整个人在别人看来是如何得体如何有气质,都是陆岌的功劳。
程岁杪。
他扪心自问。
你怎么可能完全离开陆岌呢?你已经被他改变了那么多。
连只看出了程岁杪的心不在焉,与他简单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程岁杪看着连只远去的背影独自发呆。
拐弯的时候,他瞥到了从暗处出来的一道影子,轻盈地跟在连只身后,而走在前面的连只对此浑然不觉。
隋雾出来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外不远处的程岁杪并没有视而不见,连眼神闪躲都不曾有。
程岁杪心说这小子确实有了长进。
他还以为隋雾会装作没看到他。
“等雨停了以后,陆岌会跟我们一起上路,他说……你要跟着他?”
程岁杪看向隋雾,发觉隋雾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
“是。”
程岁杪微微颔首:“无论如何,作为陆家的下人,我是逃出来的,知道我大哥他们平安无事,我的心愿已经了了,是该跟着他。”
隋雾张了张嘴,似乎是在真正开口前把原先想说的话换了一下,再开口时,表情和语气都比他不说话犹豫的时候要自如些。
“你哥哥他们,你放心,就算陆岌不能护他们周全,我也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程岁杪想了想,开口问隋雾:“那么以你的经验,以你对时局的掌握程度来看,他们是跟着我比较好,还是离开我比较好?”
如果京城比其他地方更乱更可怕,那么是不是提前帮他们找个避难之处比较好呢?
隋雾看透了程岁杪的想法,思索片刻,对他轻轻摇头:“岁杪,如果京城乱了,所有人都顾不上其他地方。”他循循善诱:“这不是一件好事。”
程岁杪面上云淡风轻地对隋雾轻轻点头,实则心急如焚。
陆岌的计划还没有结束,现在的平静只是虚幻。
等他们抵达京城,又会迎来一番新天地,而搅弄风云的人,就是他那位又难缠又固执的主子。
“跟他聊了些什么?”
程岁杪进屋就听到了陆岌这样问自己。
“请求他庇佑你的家人?因为旁边有我这样的人时时刻刻虎视眈眈?”
程岁杪安安静静地看了陆岌一会儿,陆岌对他笑了笑。
“开个玩笑而已。”
程岁杪收回目光坐在陆岌身边,轻声问他:“你知道现在的新帝不可能是位好皇帝对吗?”
陆岌注视着程岁杪,并不回答。
“我……听说了这座寺庙以前的一些故事,听起来,当今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也不是个好的上位者,这你也知道吧?”
陆岌眨了下眼睛,唇角似乎有笑意,但看起来有些残忍:“我知道。”
程岁杪愈发紧张难过起来。
唇亡齿寒。
在遇到陆岌以前,他从来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和天下黎民的命运离得如此之近。
“你既然都知道,又为什么……”允许这一切发生?
陆岌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程岁杪在门外的时候想了很久,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他宁愿那只是个猜测,不是事实。
“你痛恨的不仅仅是陆家,还有其他人,是吗?你想解决的不只是陆家,看着其他无辜的人痛苦,流离失所,你会觉得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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